贤子多有良母

    人母之爱其子，天赋之秉性，人伦之大端，孰得无之？然则何为爱其子，或曰为之广营生计以遗之，此鄙者之见也，吾未见其明。若为之较深远，不若使之有所学。吾之所言学者，匪独知诗书，通礼仪，此学之小也；敦忠厚，为正士，学之中也；报国家，忧社稷，学之大也。

    囊者邹人孟母三迁其家，卒使其子孟轲温文有礼，行坐有节，后师于子思，及学成而归，广收门徒，传授六艺，光大儒学，世尊亚圣。

    晋长沙恒公陶侃者，少孤贫，尝为吏，以官鱼遗母，母责之曰：“尔为吏，以官物遗我，匪惟不能益吾，乃使增吾忧也。”侃深受母教，卒为良士，后查孝廉，以侍中太尉致仕，言比魏武，坐论孔明。家风缜密，靖节先生潜，侃曾孙也。

    天地赋命，生必有死，亘古而今，人谁得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向使遭逢乱世，忠臣义士贤孙孝子其可全得乎，导子尽忠，而弃孝道，人母之明，莫大于焉。昔汉帝失德，中官用事，陈蕃谋泄，党锢祸起，汝阳范滂，龙显侯相显长子也，名列八顾，顾者，能以德行引人者也。为宦竖嫉恶，矫诏收滂。其母与之诀：“尔今得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既得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 滂跪受母教，再拜而辞。母顾滂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欲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之人，莫不流涕。

    范滂泯躯济难、引刀一快、皎日青天、忠肝沥血，天地为之惨淡，风云因而变色，千夫失声痛悼，万人泣泪掩涕，一朝身殒，亘古扬名，尚飨百代，血食万户。倘若范滂苟且于阉货，或可不失富贵于当时，然而生为国贼，死亦愚鬼，永为宗党子孙之耻，不亦惜乎！故宣圣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宜哉斯言。

    宣圣又云：“与善人居，如入兰芝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则与之化矣。”昔太妊怀子三月，出居别宫，目不邪视，耳不妄听，故有文王之贤。而周甘公带、郑共叔段负不悌之名，行万恶之实，以致身死家灭，为天下笑，岂天生悖逆耶？故曰贤子多有良母，母不良而欲子贤者，吾其鲜有闻也。愚今序于古人，以为今世后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