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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名岂能梦断
“功名”一说,历史悠远,见《庄子朐外篇篇山木》“削迹损势,不为功名”。后自隋唐科举始,功名便与读书人终身结伴,而且不离不弃。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可能像庄子一样高蹈,恰恰相反,绝大多数士子都为功名所困。最精彩最极端的桥段出自《儒林外传》中的“范进中举”。在浩如烟海的唐诗(据说有四万首)和宋词(据说有二万首)里,我们都会找到功名以及它的衍生产品的踪迹。
在宋一代,我们可以看到庄子的传人,不屑功名。只不过,不像庄子那样遁迹山林、化于自然之中,而是徜徉于花街柳巷。大家都知道了,我要说的是柳三变柳永(980?―1053)。这首词应全录于此,让我们来重温这位享有“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美誉的词人对待功名的决绝姿态和沉于花街柳巷的意气风发: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知是白衣卿相//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浪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其实,柳永是取得过功名的。柳是景佑元年(1034)进士,当过中下级武官一类的职务,后官至屯田员外郎。但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或者说——让我揣度——没有达到其仕途的愿景,也不像同代人那样认真,所以便把功名看得一钱不值。
不过,正是“黄金榜上偶失龙头”的连皇帝老儿都可以打趣的《鹤冲天》,依然透露出中国传统读书人的重要心迹。这心迹,也许是植根于传统读书人血液之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绕过的。这就是功名!自柳永这词出来后,读书人一直把“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当成挑战功名最有力的武器,或者当成了功名不就或仕途艰辛坎坷最厚实的挡箭牌。但是“忍把浮名”中的“忍”字,却道破了天机。这表明了,功名也好,浮名也罢,对于读书人太重要了!现世的欲望太多太纷繁,谁能把功名看透,谁会把功名看破。在存在管理与被管理、存在官与民分野的社会里,因为要有了一定分量的功名,才有可能“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才有可能为平民做一点“耕川凿井”的事,也才有可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这样看来,功名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种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情怀和抱负。所以,对于一个一生官做得不大但抱负巨大的陆游来说,功名是他的一生追求(虽然陆游晚年在乡村里如陶潜般隐居)。陆游的《谢池春》,就是士子们追求功名而不得的真实写照:
壮岁从戎曾是气吞残虏阵云高狼烟夜举朱颜青鬓拥雕弋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功名梦断却泛扁舟吴楚漫悲歌伤怀吊古烟波无际望秦关何处叹流年又成虚度。
除了柳永,功名对于士子们来说,那是永远的梦。既是梦,会断吗?